“一起终老”不只是一种浪漫的表达，而是告诉我们“一生炼爱”的必须。
2021-06-26 1617阅读
作者: 舒舒Helen
｜来源: 一束光
暑假一开始，我们就动身去West Virginia看望爷爷奶奶。非常感恩，老人家平平安安度过了疫情最危险的时刻。此次同去的除了我、儿子和先生，还被托付了七岁的小外孙女Eppie。开始时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受不了开车单程就二十多小时的旅途，而且还是第一次离开爸爸妈妈那么长时间，而且还没有十岁的姐姐的陪伴。没想到，两星期下来，Eppie的乖巧懂事不仅让我惊讶，仿佛小女儿一般的“黏”也成为我快乐的源泉之一。虽然我在第二天就放弃了原来的读书工作计划，跟皮先生说看来我的时间都得用来陪这个小家伙读书、做作业、编辫子、外出玩耍了。皮先生说我“抱怨”的时候明显流露出一种甜蜜的满足。我嘿嘿笑，毫不否认。作为一个四十出头的外婆来体验和小Eppie的互动，领会到许多和带自己的孩子不一样的感受，但同时也能帮助我和儿子相处时调整角度看一些问题。也是一种恩典吧，大多数人体验到做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的乐趣时，自己的孩子已经飞出了小窝......
以前一直看到爷爷奶奶的恩恩爱爱，就算在一起住两个星期，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开心的时候，我以为对他们而言，“一起终老”还是挺浪漫的一件事，哪怕身体渐渐衰老，只要在一起就是好得无比。而这一回，大概有两三次我看到爷爷的不耐烦。最明显的一次是一只飞上了树的鞋引起的，想起来真是有点好笑。原来凯凯（舅舅！）和Eppie在后院踢球的时候，他正想给Eppie演示怎么样踢得稳健有力，下一秒他的鞋就妥妥地挂在了树枝上，怎么摇晃也下不来！最后凯凯另外换了一双鞋先来吃饭。饭后，他马上又要和Daddy去打网球，临走前拜托爷爷找个什么工具把鞋拿下来。这时，就剩我和爷爷奶奶三个人在饭桌上。聊着聊着，奶奶起身，对爷爷说，我去找个长杆子，你等下去把凯凯的鞋救下来。我一点没听出来语气中有催促的意思，低头继续对付我盘中的食物。猛然间，就听爷爷提高了声调，语速也很快：你让我吃完饭不行吗？我等下会去做的，催催催，总是催......啊，一抬眼，看到他面有愠色。这情景，我以前没在他们之间看到过。我又赶紧望向奶奶，她会不会生气啊？莫名其妙被责备了呢。
只见奶奶很平静地坐下，温和地说：哦，你慢慢吃，慢慢吃，我以为你就快吃完了。然后她就跟我讲另外的事情，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在回程的路上，想到这件事，我问皮先生有没有注意到类似的细节：爷爷的脾气好像没有从前好了，对奶奶会发一些不必要的牢骚，有时还有点莫名其妙。（当然情况并不严重，一般人一天中语气有两次不耐烦那不是很正常嘛，若不是我们敏感可能还察觉不出。我们是和从前的他相比。）我为什么会惊讶，一是以前看到的他们实在太恩爱了，二是我以为爷爷做了一辈子的牧者，在步入老年的时候，虽然身体这部机器老了，各个零部件相继出现问题，但灵里应该是一天新似一天，越来越接近圣洁完全，越来越没脾气啊。我确实过于理想主义了，忽视了身体的衰残可能给人带来的负面情绪的真实存在。那种肉体的软弱有时会超出自己的预料，把理智所知道的“应该如何如何”甩得远远的。老我与新我的斗争真正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啊。
皮先生说，一年前奶奶曾经与他在电话中提及此事，但完全没有抱怨自己有时被错待，语气里都是对爷爷的疼惜。她说爷爷因为身体的原因渐渐失去了一些劳作的乐趣，森林不能去了，砍树也砍不动了，挖土机上上下下越来越不灵便，对热爱的事情一件一件失去掌控，他心中极为沮丧。奶奶很理解他的挫折感，也同情他。先生还指出一点我没有看到的，他说，从另一个角度看：近来爷爷失去耐性的表现，正显现出过去57年婚姻生活中的爷爷是多么努力控制自己的坏脾气，这也是他多年来与那位好牧人同行的结果。如今，奶奶能宽容忍耐，继续以恩慈来对待他，也是因为无论如何他们对彼此的爱未曾改变，他们也知道彼此一生竭力想成为拥有何种品格的人。透过爱的眼睛，奶奶看到爷爷所表现出来的脾气背后的原因，心疼他，谅解他，知道他所做的是他自己不愿意做的，反而为他难过。我想，“为他难过”和“对他生气”，背后是两种不同层次的爱吧。婚姻真是一辈子的功课。刚成立家庭的时候，一起抚养孩子的时候，孩子离开家空巢的时候，两人一起衰老的时候......每一个阶段中，夫妻面临的挑战不同，需要克服的困难不同，需要学习的功课都不同。但有一点应该贯穿始终：炼净自私的爱，学会舍己的爱。原来，“一起终老”不只是一种浪漫的表达，而是告诉我们“一生炼爱”的必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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