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02 25394阅读
作者: 境界君
｜来源: ijingjie
口述丨Summer
采访丨秋菡
播音丨Tiffany
你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十几岁的女孩在经历什么。如果不是自己亲眼见到，我也不敢想象。还有那些十几岁就认为自己是同性恋的女孩。我觉得人太不可靠了，我一个人哭，不知道方向和未来，逛淘宝、玩游戏，什么都不做像傻了一样麻木。我看到自己和她们一样的丑陋。
我的童年，很多时间是在乡村外婆家度过的。父母没有去大城市打工，我不算留守儿童，但和家人的关系也相当疏离。究其原因，主要是我父母跟他们各自的父母关系都非常差。很长时间里，只要我一回家，父母就会哭诉、抱怨他们曾经多么痛苦。听多了我就烦，经常和他们吵架。外婆其实是善良的，但她是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老人，处处提防别人是不是要占她便宜。我们相处时间久了，彼此伤害也重。
当人长期感觉不到被爱，要么陷入深深的自怜和沮丧，要么就悖逆、情绪暴躁。我趋向于后者，从小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经常被自己气哭，也不知道为什么。2009年，我考上了县城最好的高中。父母大概以为孩子成绩还不错，又长大了，就更不关心我的内心世界，所以高中三年最重要的情感依托就变成了同学。我喜欢和班上成绩最差的人一起玩，她们不像那些乖学生，一天到晚只知道学习，她们愿意花时间来彼此陪伴。为了融入这个群体，我和她们一起学抽烟、装病逃课、去KTV唱歌、谈心聊天。这些女生多才多艺，又时尚，一点都不做作，很敞开，因此我也知道了她们的许多秘密。比如哪些人是同性恋，哪些人去堕胎了等等。第一次听到有人讲自己堕胎的经历还是很震惊很害怕的，有段时间不敢跟她们接触了，心里想着，我以后千万不能这样……但后来慢慢接纳了，也怜悯她们，更多是跟这群朋友在一起让我很有归属感，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青春期的孤独。
高中毕业，我考上了本市的医科大学，离开了相对封闭的环境，玩起来就更肆无忌惮了。延续高中的风格，我身边的好朋友还是那样一群人。当时我有个闺蜜是女同，她的女朋友性格很好，很愿意付出，我们三个女生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市区玩，去各种KTV和同性恋酒吧，喝酒、抽烟直到深夜。你一入那个圈子，就发现同性恋很多，十五岁到二十岁这个年龄段最普遍，基本上都是家庭残缺，父母很少关心到他们。很多人十二三岁就坚定认为自己是同性恋。因为跟她们交往比较深，我自己都受到一些扭曲的影响，觉得同性的爱情不以生育后代和家庭责任为基础，比异性恋更单纯。很快我就见识了同性之间的感情痛苦。她们非常没有安全感，有时失去理智，很疯狂。像我闺蜜，如果晚上十点钟闹矛盾，吵到凌晨三点钟也要去找对方见面说清楚。吵架不够解气，还会打架。有一次两个人在床上互相掐着不动，竟然保持这个姿势一整天……后来她俩也因为分分合合太痛苦，各自去看心理医生，吃了很多药物才缓解。在情感上，我很依赖闺蜜。看到她痛苦挣扎，我很难过，但当她太过沉溺于恋爱，我又觉得自己被冷落。孤独迷茫之中，我就堕入了许多诱惑，比如有段时间陷入经济危机。大学同学都以喝酒抽烟为荣，以饰品和衣服为炫耀的资本。我们学校旁边美术学院的学生，穿得都很漂亮。我是农村的，家里钱不多，没办法跟家人伸手，我就借钱买衣服，然后省吃俭用努力还。这导致我常常为钱忧虑，感觉自己怎么这么穷，想象自己毕业了一定要多多挣钱。但，这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地是我里面很空。读高中时还有个高考的目标在那儿，到了大学，突然没人关心你的考试成绩了，也不能期待老师的称赞，因为老师都不认识你，你连这个满足的来源都没有了。虽然我每天都会和很多人一起玩，但是真的好孤独啊，感觉没人理解你，常常一个人去天台抽烟；一个人喝酒喝到烂醉；沉迷逛淘宝，沉迷唱歌，谈恋爱，交男闺蜜。各种方法都试了一遍，但是不管我怎么做，里面的空缺没有被填满。那段时间，我觉得男生都很恶心，跟你在一起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情欲。比如当时有个美术学院学雕塑的男生，他说要教我做泥塑，我贪玩就跟去了。后来他企图性侵我……那时候想自己是个男生就好了，就可以变得更强，不受欺负。因为和同性恋接触久了，心里面也会变化。不久，我又遇到一件对我冲击很大的事。假期我去找舅舅家的表妹玩，她当时在读高中，带我去KTV，房间里还有几个40多岁的男人在。灯一暗下来，那些男人就来拉我们的手！我觉得好恶心，赶紧拉着表妹往外走。没想到她出来就告诉我，她被一个男人包养了。接着，她还带我去见了她的好姐妹，也是被包养的，刚刚堕胎在小月子里面。那个女孩知道我读医学院，就问我，坐月子会不会让皮肤更好？我当时又震惊又难过……她俩都只有17岁。表妹父母早年离婚，她无人管教，随流上了一所很差的高中。她在情感上很倚赖那个男人，四十多岁的男人很懂得小女孩需要什么。从父母那里得不到的关注和情感一下子找到了出口，这是表妹很难走出来的真正原因。后来我表妹也怀孕了，但是那个男人有家庭有孩子，不可能为她放弃，就躲了起来，这段关系就结束了。最后，表妹被家里人拉去堕胎。我好难过，但什么也做不了。不知不觉中我就见到了人性很丑陋的一面。你根本就不知道现在十几岁的女孩子在经历些什么。如果我不是自己亲眼见到，都不敢想象。从那以后我就觉得人实在太不可靠了，死死地陷入一个低谷里面，种种事情找不到出口，一度陷入抑郁，曾经一整个星期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很喜欢听那种很悲的歌，一个人哭，不知道方向和未来。逛淘宝、玩游戏，什么都不做，像傻了一样。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只要不深想，好像也能活下去。有一天，隔壁宿舍的朋友突然对我说，我们暑假去支教吧。当时我觉得，读大学还是应该去参加一次类似活动的，就同意了。朋友带我去了负责支教的大哥家。我发现气氛很不一样，他们对待我的方式，让我感觉很亲切、被接纳。这位大哥教我们如何计算费用、预备课程，教我们怎样陪伴和关心别人。负责的几个人一直陪伴我们整个支教的过程，回来之后也愿意继续帮助我们，甚至有人经济困难他们也愿意支持。接触多了我才知道，这是一个基督徒的团体，带我参加支教的朋友也是基督徒。那位大哥常常教导我们的“彼此相爱、饶恕”等等，也是出自《圣经》的价值观。后来他们常常跟我谈福音，但我心里有抵触，觉得这是外国人的信仰，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信仰科学的人！一方面觉得他们人真好，但这群人好好的为什么要去信这个呢？我心里还挺遗憾的。虽然我没有接受福音，但我在那个团体里还是感觉很被爱。那位大哥一直都很看顾我们的生活。支教结束后团队也没有散掉，我们十几个人关系特别好，还经常约着一起玩桌游、聊天、唱歌，而不是像以前的朋友晚上去抽烟、喝酒、KTV。就这样，我们彼此陪伴了两年。有些人就要毕业了，像我们医学生要读五年，需要换到另外一个城市的校区，于是和他们的接触就少了。离开那个团队，我就像失去了一切。常常忍不住想吃，吃了担心长胖就去厕所催吐；吐了之后又很饿又想吃。那段时间我内心有很深的罪恶感，走到哪里都不开心，阴天太阴暗，晴天阳光又太刺眼。我的贪食症，伴随着情绪低落持续了三四个月。我打算去健身房减肥，但又不敢一个人去，因为自己这么胖，怕被人笑。如果有人带我一起去就好了。那天，带我去支教的基督徒同学突然来找我说，我带你去健身房吧！那天在路上有十几分钟，我聊起自己的困惑，她就为我祷告。我心里想，你祷告也没用，我就是信不来啊！元旦那天，我们又一起去健身房，路上她又为我祷告，我想她天天陪伴我，我也不好意思拒绝，结果她就带我莫名其妙做了决志祷告。之后的确感觉有些不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送圣经给我，又让教会的牧者为我祷告。我很感动，想着牧者应该是个挺大的官儿吧，我不认识他，他却愿意关心我。过了半个月，我又回到之前的团队里，大家一起出去玩儿。晚上回家，坐在车里，我再次深深地感觉到这群基督徒很爱我。随后，我心里就有个确认：神很爱我，祂的爱充满了我就像杯子里面的水满溢出来。我甚至迫不及待地想告诉身边每一个人，我信耶稣啦！从那一刻起，我觉得这个世界太美妙了，所有的人都好可爱，每一个人都特别值得被爱，就算有人在我脸上吐口水我也可以晾干，有人打我的左脸我也可以把右脸给他打。每一天都特别喜乐，那种感动一直陪伴着我好久。当我再次打开圣经，我发现圣经变得活起来，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对我讲。我读的第一篇是《马太福音》，当时对未来特别迷茫，担心如果能力太差不能养活自己怎么办。结果我就读到《马太福音》6章25-34节的话，我每天都在忧虑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神却说生命不胜于饮食吗？身体不胜于衣裳吗？连天空的小鸟不种也不收神都喂养它，何况是祂的儿女呢！我的忧虑一下子就被拿走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和别人借过钱，虽然钱还是一样少，但从来都没有缺过。耶和华是我的牧者，我必不致缺乏。事情真的是这样。四月份复活节，我受洗了。第二天，我报名参加了一个基督徒大学生营会。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就跟着去，结果在聚会上讲员分享的一些内容对我刺激很大！他提到男女谈恋爱不能太过亲密，连拥抱和亲吻都要有节制，女生不要化浓妆，不要穿着暴露。这和我以前的价值观完全相反！我一直认为，人活着就是要自由一点，现在感觉整个人都被框起来，好多清规戒律啊！当两种观念完全不能相容的时候，心里就好像发生大地震！人家说信主之后心里有平安，我那天却是非常不平安、非常挣扎。我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心想如果找不到答案我就不信了！于是我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闭上眼睛，我当时还不会祷告，只是想和上帝说说话。我说，上帝你一定要明明白白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你不说服我的话，我是没办法信下去的！我十分迫切地想要找到答案。过了大约十分钟，我的脑海里出现很多画面就像电影一样播放，大意就是解释每个规则是为什么，天父和我们的互动就像爸爸给孩子立规矩，说你不可以进厨房，孩子觉得爸爸好严厉，其实是爸爸害怕你在里面动刀、动火会伤到自己。我好像感到上帝在我旁边轻拍我的背，让我感觉好被安慰，明白了所有律法都是为了保护我！祷告之后，二十年来我认为所有对的价值观完全崩塌，真的是一个从破碎到自由的过程。我毫无疑虑地被祂说服，站起来就觉得一身轻松，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基于耶稣的爱。那时候我也没怎么听过讲道，耶稣怎么受死上十字架我都不知道，但是祂就这样真实地让我经历祂。那天过后我越来越被改变。我不再贪吃，也不再拼命减肥，虽然我还是觉得自己有些胖；我会主动给爸妈打电话，他们就很开心，关系恢复了很多；我以前很喜欢抽烟，心情不好就会抽一包，但是自从我心里有了那种笃信之后，就再也没有抽过烟，再也没有喝过酒。
2017年夏天，我顺利毕业，成为一名全科医生。进入职场这两年，最感恩是我有稳定的教会生活，有一群敬虔的属灵伙伴，我们每次聊到信仰总有说不完的话。现在我愿意每天委身读经祷告，对天父的认识也越来越清晰。以前我最怕看旧约，因为总是看到上帝发怒。最近灵修中才体会到神的心是绝对的良善，祂的怒气源自祂的公义。有一次祷告，神让我回忆起七岁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我一个人在火坑上煮饭，锅里的汤倒出来熄灭了炉火。外婆不断骂我，说我浪费粮食，也不管我就去睡了。那晚我就站在那里，很冷，很饿，一直哭。再次回到那个场景，我在神面前失声痛哭。我感受到神的提醒，祂告诉我虽然没人知道童年的我有多难，但祂知道；虽然从来没有人陪我，但祂一直都在。祂要从我最受伤的部分开始医治我。最近半年我在皮肤科轮转，又接触到同性恋群体，还有艾滋病患者。其中有一位我带他去团契，他也愿意信主，后来又因为不愿承认自己的罪而离开。他说，为什么上帝造我是这样，又要审判我？他明知艾滋病可怕，却不愿控制自己的行为，后来想去做变性手术解决问题。我心痛他还不能明白神的爱，只能一再为他祷告。我想起以前接触的年轻同性恋者，基本上都是父母离异或忙于工作不管她们。十几岁的年纪，开始明白自己内心的很多需要，同时又面对这个复杂世界的冲击，其实大部人不见得就一定有同性恋倾向，而是在同性当中比较容易得到情感的回应和慰藉，就以为自己是同性恋了，又被扭曲的文化鼓励，放纵自己的行为。客观来讲，这部分人的情况是相对容易改变的。就像我那位同性恋的闺蜜，本来之前她失恋很痛苦，跟我的关系疏远了，但因为我信主后主动关心她，我们又恢复了关系。后来我给她传福音，讲到圣经对同性恋的看法，虽然她还没有接受，但却觉得圣经中有一句话很打动她——“在爱里没有惧怕”！她说她以前就是很惧怕失去感情。后来她也试着跟男生交往，也觉得可以接受了！这真是很奇妙地转变！没有认识上帝之前，我看到这个世界许多的丑陋和恶心，我自己也变得麻木、没有盼望。但救恩给我开了一条出路。如果我一直生活在好学生的圈子里，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些灰暗的生命，但神让我认识了这群人，也让我看到了自己和她们一样都是罪人。虽然我还不清楚祂如何使用我，但我知道，越是没盼望的人越是需要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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