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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独立出品【人物】
被访者|冯君蓝牧师(也称阿蓝牧师)
采访|郭颜
妻子十年受抑郁症折磨,我自己也患抑郁症,神在离婚边缘重新建立我们。我从不把自己当成摄影师或艺术家,我的唯一身份是“上帝的仆人”。我很愿意向人敞开生命的软弱,我们像灰尘一样微小,微尘蒙受片时光照才成为圣像。摄影和讲道一样,都是分享信仰的方式。
前言:2016年11月27日下午,第一届阮义忠摄影人文奖颁奖典礼在浙江乌镇的木心美术馆举行,来自台湾的冯君蓝凭借作品《微尘圣像》获得大奖。评委之一陈丹青说:他的照片,让我们在人身上看到神,在神身上看到人。阮义忠说:他成功地传达了信仰令人宁静、充实,使人坚定、圆满的神秘力量。这些肖像悠悠地述说着卑微如尘土的人,也能由凡转化为不凡。《境界》特发出这篇专访,讲述冯君蓝鲜为人知的人生心路和天路历程。
△ 恩宠
△ 预备着的童女
△ 哈拿
△ 牧童大卫
△ 吕便
我,阿蓝。生性懦弱、驽钝、自卑的罪人;却蒙上主垂怜,就此矢志追随基督,作上主奴仆。美术与摄影是个人事主事人之余一点小小兴趣,借以表达所以为之生为之死的信仰观照;也借以承载我对受造世界的贪恋痴迷。
妈妈的祷告:“用我的命换孩子的命”
我1961年出生于香港,三岁时随父亲来到台湾嘉义开拓教会从此在台湾落脚。虽然在基督化家庭长大,但小时候我的信仰是懵懂的。在我眼中,父亲很特别,总是很忙。他是教会牧师,花在我们身上的时间相对比较少,他关心别人远超过关心我们。我跟父亲的关系比较疏离,因为他比较严肃,对我们要求也相对严格。
我从小就上主日学,自幼喜欢美术,但父亲几乎不给钱,所以我就地取材,或是用最不好的材料创作。我从专校毕业,想为自己的毕业展表现一下,便向父亲要材料费5千台币。于是,他从房里拿钱递给我,说:“只有五百,要就拿去。”我一气之下,转头就走了。我决定帮同学制作毕业作品,换取一点创作用的材料费,艰难地完成毕业创作,内心觉得父亲只关心教会,不关心我的生活。
直到父亲去世,我神学院毕业后在台北建立教会。教会来了很多人,一位弟兄告诉我,他们几位以前在东吴读书,因为家里很穷,交不出学费,父亲总是拿自己的生活费支持他们读书,不然他们就没有今天。我恍然大悟,父亲省吃俭用,抠下的材料费也可以帮助许多人。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有支气管炎,严重气喘。当时住在高雄,高雄是一个加工出口区。我们家旁边就是一个硫酸亚工厂,每天下午开始排放废气,那时所有人都要把窗户严严地关起来。以前没有气喘药,也没什么治疗方法,顶多就是对着一盆热水呼吸一点热空气,或用盐漱口,其实也没什么用。小时候,一到冬天就会犯气喘,一犯就是一两个月,没法上学。
如果我晚上喘起来的话,就会发高烧,一烧可能烧二十多天,我妈很怕我会死掉,她为此常常不敢睡觉,就抱着我祷告。我记得常常听她祷告说:“主啊,如果你要收走我的孩子,就收走我吧,我愿意用我的命换我孩子的命。”
我小时候听到的最初的祷告,就是妈妈抱着我,在我喘得不行的时候,一边哭一边祷告。但那时我感受到的是母亲的爱,而不是神的爱。长大了我回想那爱,突然理解那是神爱的另一种形式,那是神对我的爱。
我获得了重新观看万物的视角
我生在基督徒家庭,而基督信仰是蛮好的信仰,信仰于我如此而已,没什么特别。初中时,参加少年团契,有一个带我们的大姐姐非常疼爱我,她自己是孤儿,其实只大我三四岁左右。她像母亲带孩子一样,对我们特别有耐心。我很感动,也开始认真起来。有过几次祷告应验的事,突然发现这个信仰是真的。
有一次参加夏令营,当时我的父亲是卫理公会的牧师,卫理公会基本上是非常敬虔、安静、严格的。我们不听牧师讲道,溜出去跑到山上玩。结果大姐姐说最后一天有一个见证会,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分享一下在营会中的得着。我心想,这可糟了,每天都跳出去玩,哪来的得着啊。但又不想伤姐姐的心,就一直很焦虑,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很亏欠。
见证会开始了,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去,大家在唱《灵里生活》。我坐下来跟着唱,唱到第二节,突然觉得自己不对劲,开始全身震颤,开始抖动,情不自禁地眼泪、鼻涕、口水溃堤了一样,同时又想笑,非常喜悦,仿佛是你的生命完全放开了,进入到一种有点像狂喜的状态。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哥哥在旁边问我:“你在干什么?”我说不出话,也不知道,从未有过的经历,从脚底一直麻到头顶,整个人起鸡皮疙瘩,不能自制。结束以后,自己吓傻了,差不多有二十分钟。一些人看着我,觉得我怪怪的。
后来我起来做见证,以前讲话很流利,这时却开始口吃。讲完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跑过来,告诉我非常感动。我说怎么回事,我吞吞吐吐、语无伦次的,怎么会有人非常感动?这个经验就让我傻了,那天我就立志,高中毕业就去念神学院。在团契中我也做了这个见证,有人后来就把这个事情说给我父亲听。
1994年,父亲因罹患肝癌晚期,我携妻带子从台湾前往加拿大探望。陪伴两月余。父亲问:“我记得你读初中的时候,曾经立誓成为传道人,现在呢?”我满腹疑惑地望向父亲:“你知道我今年已经33岁了,有老婆孩子要养,更何况以我高职毕业的学历,想要读神学,那可是六七年的事,谈何容易?不可能了,太迟了!”
父亲却一脸严肃地说:“阿蓝,什么时候你觉得该是兑现你对上帝的承诺,永远不嫌迟。我知道你喜欢美术,喜欢你的工作;我只是说,当时候到了,总不嫌迟。”
这番告诫令我颇为懊恼,感觉父亲始终难以讨好,总觉得他瞧不起我,这些年自己在美术及摄影工作上的表现仍得不到他的肯定。父亲不久离世。他的这番话始终在我内心回想。苦苦挣扎两年之后,我进入神学院,一家人过着三餐不继的生活七八年。直到与父亲一样走上神职道路,这才明白,基督里的价值体系迥异于世界。好成绩、高学历、世俗的成功,远远不及父亲所关注的属天价值,我也因此获得了重新观看万物的视角。
因为教会太忙,我放弃了美术绘画和旅行,方便快捷的相机就成为我转换心情的快门。即使是拿起相机,我依然是在通过照片来传递信仰。因着天性羞涩,大约七年前,就开始以教会里深爱的弟兄姐妹为模特来拍摄每天讲述、每天思索的圣经人物,呈现终极信念与关怀,正如一幕幕俗世中粒粒微尘演绎的单幅神剧。
△ 肢体系列
十年抑郁,婚姻脱胎换骨
我跟太太恋爱十年之后才结婚,她是一个比较叛逆的女生,很有个性。我糊里糊涂开始谈恋爱了,并不真认识她,我以为她很乖。真正恋爱后,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跟她在一起,不会想到我们要分开,没有想过这事,一路这样下来,风风雨雨,中间她也移情别恋,跑走了,又回来找我。没关系,我就照单全收,一直是这样的。她回来找我,我就跟她结婚了。结婚后一年,小孩出生了。小孩出生以后,她就得了抑郁症。
当时不晓得什么叫抑郁症,完全没这个概念,就觉得她到底怎么了。她不能工作。结婚以后,头两年是我烧饭,她不会烧饭,我烧饭给她吃。我要工作,就先烧饭,然后出去,回家后发现饭还在那里。她整天没有吃饭,小孩哭,她就傻在那儿,也不搭理我。跟她说什么,她都不理睬。她看着我就痛苦,我不明白为什么。家里常常是我做饭,工作,能带小孩就带小孩。她瘦得不成人形、不吃饭。
她患抑郁症一共十年,我都记不得有多少次跪在她面前,求她问她:“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我做什么,我怎样才可以帮到你?”她就跟我说:“我不要什么,我想死。我痛苦,想死,就是这样。”我也痛不欲生,但我们有小孩,我也舍不得抛下她。我们当时已经过不下去了,没有办法过下去,只有痛苦。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若不在她旁边,她这样子怎么活。于是一直就这么维持着,我都忘了这么多年到底怎么捱过来的。
我的第一个小孩,性格比较麻烦,这跟他从小的不安全感有关系。太太不只是痛苦,她会怪罪。她认为她的不快乐,都是我的责任。她看到我在教会照顾别人,很爱弟兄姐妹,她就特别生气。她觉得为什么我的生活过得比她好,而为什么她的人生一塌糊涂。她到教会只是维持一个形式。朋友来家,有时候她会不高兴,甚至还把人撵走。她会下逐客令,对会友说:“太晚了,你们应该回家。”这令我很难堪。
我当时带团契,带一些年轻人,觉得特别艰难。到后来,她闯了一些祸,我也不方便说,总之就是让我非常痛苦。一直到结婚的第七年,她闯的祸,我觉得我也不能接受了。分手吧,我没办法就这样过下去。
谈离婚,她不愿意放弃孩子,我也不愿意。就在那段时候,我父亲癌症末期,生命走到尽头,他说不要来看我。在那个过程中我们俩忽然间意识到,我们都是有罪的,在上帝面前认罪。
等到真的要谈离婚的时候,她开始害怕起来,她发现事情变得非常严重了,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就求我不要离。我跟她说:“老实说,你不求我,我也办不到,我没有办法跟你离婚。”
我本来以为太太那个事情做得太过头,我有百分之百的理由可以离婚。但即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原谅她。我们重新立了一个誓约,虽然那段时间我极为痛苦,难堪和受侮辱的感觉再次袭来,那个痛苦常常如潮水不断袭来,上帝用一种无法言喻的体贴,你不能说那是巧合,而是用非常体贴的方式陪伴我们度过那个艰难而难熬的阶段。我可以用神迹来形容。神三番五次地用神迹来帮助我,我非常清晰祂的作为。
我后来读神学,其实跟我的这段婚姻生活也有关,这是上帝对我们夫妇整个生命的引领。事情已经过去20年了,我的老二在我们复合以后有的,他现在都已经21岁了。我非常感恩,一直到现在,我们的婚姻比初恋更好。
我读神学院的第二年,我太太才算是真正摆脱抑郁症。后来太太慢慢在教会服侍,比如我第一次看到她为别人的困难哭泣,这简直是我从来没有过的经历。我要奉献给某个遇到难处的人1000块,她就说再加1000吧。对我来说,这是非常非常大的改变。太太现在很爱人,以前不喜欢孩子,现在爱教会里面的孩子。教会的孩子都很爱她。她还会去探访,她很独立,因为我自己很忙,她现在服侍教会也很忙,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我不信仰我的感觉
我本来读到高职,毕业我就工作了,读神学院要先修满大学的学分,才可以再读研究生,所以需要花七年。第四年的时候,我自己也得了抑郁症,不知道为什么。我服兵役时养成一个习惯,每天只要在两点前睡,就会在五点钟起床。那时没有抑郁症的概念,要上课了却发现自己起不了床,没有动力,一直拖到八点半,很容易哭,沮丧得不得了,情况持续了差不多一年时间。
那时我被派到一个都市里的原住民教会,他们属于工业区的贫穷人群,很多都是单亲家庭,还有的儿女离婚,把孩子丢给父母,教会里孩子很多。教会没有牧师,神学生就是传道人。
我礼拜六去,当晚住在那,因为晚上有查经班。每次我都偷偷摸摸上楼,不希望孩子们看到我,因为我没有力量,生命象一摊烂泥。孩子们却很容易看到我,跑来敲我的门。我一开门,就对他们笑,抱他们,弄东西给他们吃,或者带他们做活动,跟他们讲故事。到了晚上,我就带年长的人查经。查经结束,他们一走,我一回去就哭了。
我知道,抑郁症是我的事情,跟他们没有关系,但我不能亏待他们。我就跟上帝祷告:“主啊,你知道我的状况,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求你不要让我亏负这个职责。我知道我的感觉是什么,但是我不信仰这个感觉,求你帮我,不要让它控制我。我求你,不要让我在服侍的时候,让他们看到我无能为力。我不能对不起你,对不起他们。”那段时间,他们都很热情。有位原住民长老,每次告别时就把我抱起来,他们非常爱我。
特蕾莎修女曾坦诚她经历过属灵低潮,“别人都以为我好像是源源不绝的,但我现在根本不是爱的源头。我完全觉得自己是一个空壳子,我里面没有爱,我没有东西可以给出去,我没有。”她甚至求问神,你真的存在吗?最后她祷告说:主,这感觉如果是你要让我经历的,那就按你的意思吧。
那段时间,特蕾莎修女的这个祷告对我帮助很深。我意识到,虽然她的感觉是真实的,但她不信仰她的感觉。信仰是人跟上帝的盟约,跟感觉没有关系。我求上帝,祂不回应我祷告,但那是祂的主权,我不会要挟上帝的主权。我信仰的是祂,不是自己。
这些软弱的经历使我很喜欢卢云。卢云后来放下世人艳羡的大学教职和学术研究,去服侍残障人士。他对牧职的理解是:负伤的治疗者。作为牧者的我是一个负伤的灵魂,我能感受到负伤灵魂的处境,我特别能同理身边有困境、有伤害、有软弱的人。作为牧者,我愿意敞开自己的软弱,不是高高在上,远远疏离,悄悄隐匿以寻求安全保护。我是很容易跟别人坦白生命曾有过的困境,并以此来安慰他们:不是只有你软弱,我也如此软弱,只是眼前我的状况比较好,上帝让我可以陪伴你走一段。其实我们都一样,我愿意将上帝借耶稣基督对人显明的怜悯传递出来。我愿意自我敞开,去感同身受,去扶持同性恋、婚姻中受创伤被伤害的。
我跟上帝祷告,就是求一件事情,不要让我辱没你的名,不要让我干出什么事情羞辱你,求你帮助我。不是我害怕丢面子,而是不要让我羞辱主的名,这个我承担不起。我不是那种有多少理念的牧者,我不是靠专业的教牧技能和神学装备去牧养,我是作为一个陪伴者,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家人、仆人而去与他们分享福音和圣经。我伺候他们,使他们能够伺候上帝,伺候别人。
潘霍华说爱就是以他者为优先。基督就是这样,我们说是爱人如己,虽然是平等的,但是在爱的关系上,以他者为优先。这个世界说,你要自我实现;上帝说,你为自己要自我实现,你会死掉,反倒是你为他者牺牲贡献,学习如何爱他者,反而会活着。爱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功课,爱人就要首先学会认识上帝,认识上帝,才能认识自己、认识他人,才懂得如何爱神爱人。
灵魂的缓慢显影
本来读神学院时就说不再碰美术,好好做传道人。后来上了神学院,事与愿违,学校知道你以前是搞设计的,因着别人的需要,我又碰了美术。我自己也不断质疑,后来在牧会里面,我也被同工质疑过,问我可不可以不要再拍了。我也为这个事情祷告。
上帝给我明确的回复,所以我继续拍照。现在我为两个教会服务,一个礼拜有3个查经班,礼拜天要讲道,探访陪谈,要去医院陪伴病人家属,到殡仪馆主持丧事,再加上办展、受邀演讲等。每月只有一天时间拍摄,十年下来150张作品,关于同一个主题,每张都有着时间酝酿的厚度。
我从来不把自己当成摄影师或是艺术家,我非常清楚自己一生唯一的工作是“上帝的仆人”。我是冯君蓝牧师,别人也叫我“阿蓝牧师”,这是我的身份,也是我所做一切的归属。
我只是一个业余的摄影师,用一台用了20年的尼康FM2、一个标准镜头、一块反光板、一条遮光的黑布和一扇允许光进入的大窗去制造丰富、温婉、柔和的光影,是信仰让这些照片变得沉静。
基本上我们怎么相信,就决定了我们会看到什么。虽然我们谁也说不清楚永恒是什么,但在值得标记的时刻,享受意义的时刻,多少碰触到一点永恒。《微尘圣像》既不是如今已经语意苍白尴尬的宗教画,也不是普通的肖像照,它好像是一次极漫长的显影。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那些因信仰而具有尊严的灵魂之像都在这些肖像上缓慢的显影。
《主的使女》拍摄于台湾原住民歌手郭晓雯离世前6天。怀孕初期被查出罹患癌症,但她拒绝服从医嘱,坚持保全胎儿,并最终产下一名健康的女婴。由于错失最佳治疗时机,最终癌细胞扩散。拍摄时,晓雯身处癌症末期,癌细胞在她体内转移,并侵入脑部,使得晓雯的视觉与听觉严重减损。
也许因为正值生死拔河的拉锯,也许因为注射吗啡止痛的影响,拍照的过程中,晓雯每每陷入出神的状态。即使如此,她的眼神绝不空洞。因着深信自己即将归回上帝的怀抱,她的目光反倒显现出常人没有的坚定,充满盼望;仿佛能穿透现世的迷雾,直达永恒的彼岸。她使我联想起初代教会的第一名殉道者司提反,正当他气绝之际,他的眼神放光,仿佛看见天开了。晓雯把所剩不多的一个下午的一个小时给了我,这是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生命的交付。
生活在现世里,来自于外力的碰壁和我们内心的疑惑或许从来也不曾减少,但却因为信仰,可以让生命的困顿有了依托,微尘蒙受片时光照才成就了圣像。我们要开始发现自己的灵魂,开始有着罪的惊恐、悔悟,也有着信的试探、茫然。很多时候,对恶的厌弃与抗拒总因着人性里的懒惰、懈怠、自大而让步,行恶后的罪感与反省又成了切切之需。
这一场神性与魔性的拉力赛,在人的世界里,从生到死,永不止息。为善比为恶要艰难,就像建设比破坏艰难。因为人常常懒惰。加缪说,人终极的罪恶是没有耐性。由于没有耐性,我们被逐出伊甸园;由于没有耐性,我们也回不去。所以这些人像,仿佛有一种纯真,但又有隐约的焦虑,这就是普遍人性的反射。
如果把摄影说成创作,我内心不是很自在,因为所拍摄的对象没有一个是我创造的,而是本来就存在。退一步讲,我自己也没有创造我自己,我的眼耳鼻舌身,感受能力,都是被给予的。当我观看一个对象,看一个人,和大家是在同一个基础点上,都是在观看,我不过是选择了一个角度,按下快门。
我认为摄影和讲道一样,都是分享信仰的方式。解经时讲撒母耳,这个角色和拍出撒母耳的人像,所作的是同一件事。圣经人物并不遥远,他们与你我一样,不过是在自身所处的时代回应上帝的呼召,反映他们的信仰,以至于成为一个可以启迪我们的人物。因此我们也应在所处的现世人生里,去尽心尽性做好一个人,以便可以影响周遭或后代的人。
相应于整个宇宙时空,我们都像灰尘一样微小,却仍能蒙受片刻光照。我们是具有永恒意识的有限存有,活在有限的时空、日渐颓败的肉身与对永恒的乡愁之中。因此我说人是被光照的微尘。
△ 使徒约翰
△ 卑微者系列之童女
△ 塔玛
△ 等待着的童女
△ 先知阿摩司
△ 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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