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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独立出品【见证】
文 | 周怡
儿子快没了,婚姻快完了,小伟妈想到的只有死。神修补着这个家,“让已经活不下去的我又活过来”。小柯血癌复发后,妈妈一直陷在暴躁失眠里,热水瓶就从三楼砸下去好几个。“如果神没有医治你的孩子,你还愿意跟随祂吗?”她哽咽点头,众人齐唱“不再是我”。
“圣爱小家”的牌子,显眼地挂在上海儿童医学中心附近某小区的底层一套普通三居室门口。大门敞开着,孩子们簇拥在沙发上打游戏,大人忙碌地收拾着饭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乍看像个大家庭的房子里,却整整住着好几户人家。每家都有个脑袋光光,随时带着口罩的孩子。
如果不去不远处的儿童医学中心接受治疗,孩子们就整天呆在屋里。因为一点轻微的接触感染,都可能威胁这群孩子的生命。家长们更是小心翼翼,彼此却融洽得像一家人。来了客人,几家人都涌出来接待,见你们聊天,就安静地在旁边递上一杯水,送上一块瓜。赞美诗和感谢耶稣的声音则从不同的角落飘出来。
孩子快没了,婚姻快完了
小伟的妈妈一出现就让人眼前一亮,她给我们搬来椅子,温和的眼神,抿紧的嘴唇透着一丝坚强。小伟爸爸高大英俊,和她站在一起很般配。
两人的家境相当贫困,身在农村只能靠自己拼。小伟妈因为人聪明,有点管理的天赋,无论去哪找活,都能被看中做个领班,每月赚的钱总是比丈夫多。再加上性格好强,丈夫在她面前便低了半头。做事麻利的她,看着有些木讷的丈夫,口角便成了家常便饭。
结婚不久,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进了产房。当撕心裂肺的阵痛袭来,孩子即将从产道娩出时,医生却发现孩子有先天兔唇。这当头棒喝让小伟妈妈肚皮一紧,孩子出来了,她却好像丢了魂似的。回到产房,别人欢天喜地,她和家人没有一丝笑容,坚持住了一天,就抱着孩子回家了。
小伟妈妈知道自己只有赚够钱,才有机会带着孩子去大城市做矫正手术,早一天做,孩子恢复的几率越高。在城里人看来算不上大的一笔开销,却拼上了夫妻几年的努力。他们终于带着孩子去手术,修复了嘴唇。接着又赶着政策调整生了老二小伟,生活似乎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
有一天,小伟洗澡时发现后背有个肿块,孩子开始连续发烧。妈妈觉得不对,赶紧去县城医院检查,医生说不出所以然,叫他们赶快去大医院。夫妻俩突然觉得眼前一黑,爸爸闷闷地回到屋里,什么都不说,连着几天都不去上班。
当他们来到上海的儿童医学中心,医生说孩子得了横纹肌肉瘤,而且这么大的孩子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横纹肌肉瘤是致命的儿童癌症之一,恶化程度很高,发病前没有什么症状,目前可以采用的就是放化疗加上手术。两人什么也不敢告诉孩子,站在病房外相对无言。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看上去高大强壮的孩子,怎么说病了就被判了死刑呢?
小伟很快进入治疗程序,爸爸却一直没恢复过来。他沉默又机械地活着,没有安慰,没有决定,没有收入。想着过去几年好不容易攒的钱,在高额的治疗费面前像打水漂一样,他把自己关进游戏里不去面对。家里冷得像个冰窟,夫妻关系到了冰点。也许比屋子更冷的是两人的内心,他们不知道哪里还有安慰,哪里还有出路。老家邻居介绍小伟妈去算命,算回来只剩下绝望。儿子快没了,婚姻快完了,小伟妈心里想到的只有死,能以自己的命替小伟死也行。
一日,她走出病房,一位病友的母亲拉住她说:“小伟妈不要太难过,我是信主的,明天我们有聚会,你愿意一起去吗?”其实之前就有位老姐妹来病房传福音,她当时没在意。现在被病友的母亲一邀请,她想起小时候在老家也跟着亲人上过教会,还隐约记得“祂来要叫人得生命”的话。这些场景不知怎的慢慢清晰起来,好像有个声音不是从她自己里面说出来的,“我要去”。
小家里几个家庭一起吃饭
让我这个活不下去的人,重新活过来
慢慢地她开始参加聚会,那些原本用来忧虑明天的时光,那些在煎熬中等待孩子被医治的日子,都被神的话充满了。小伟妈妈如饥似渴地读圣经,她流着泪说自己在圣经中看到的一个真理:“我真的是个罪人,如果没有耶稣基督代替我的罪死,我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这个过去什么都靠自己扛的女人说,自己把神丢弃了,就是最大的罪。
回想过去,自己对木讷的丈夫颐指气使,没有尊重。贫穷的婆家拿不出一点积蓄支持他们,还要靠着这对长子夫妇供应其他的弟妹,她因此常常连回娘家买肉的钱都拿不出来,她心里积下许多苦毒。她一心挣钱想给孩子好条件,因此常年出门打工,很少与孩子有温馨的交流。虽然小时上过教会,但她所有的选择和所有的痛苦都好像和神无关,她只想做自己,不要被人瞧不起!
而今,她整个人在悔改的泪水中变得柔软,灵魂里的饥渴如此强烈,以至于接近她的人都能感受到这种渴望的真实。我忽然明白了她眼神中透出的那份暖意和盼望,那就是英国神学家史高果所说的,“一个灵魂的价值与美好,要看她所爱的对象来决定”。当她肉眼所定睛的不再是地上的愁苦,她所注目对象的美善就反射在她的身上。
“我开始真正懂得怎样去爱人,因为神完全赦免了我的罪。”小伟爸爸最先看见了妻子的改变,她不再用命令和责备的语气和他说话。即便有争吵的苗头冒出来,妻子会马上安静下来。两人平静地谈起未来的需要,妻子说:“我可以应付孩子在这里看病的各种需要,你就安心去找个工作,不管钱多钱少,我们都要过下去。”
丈夫临时干起了快递的工作。这个原本在工厂做管理的汉子开始早出晚归,在上海近四十度的高温下一天都没休息过,把自己晒得黝黑。“我想我们的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不管孩子的病看不看得好,我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小伟爸爸重新像个父亲一样支撑着这个家,他毫不避讳地说,他觉得自己的妻子很好,“她信主后真成了一个我理想中的妻子。”
照顾病孩的辛苦,不仅因为孩子年幼,本身就需要照顾,更是因为孩子体质特别差,一点发烧感冒就必须去医院挂水验血。如果碰上放化疗期间,一早出门,治疗完回家已是傍晚。小伟妈却从不叫苦,她清早起来,读了圣经,就准备丈夫的便当,安排一家人的吃喝,早早去给孩子挂号,顺便把住所的里外都打扫了。中午又趁着孩子午休,赶回家把晚饭准备好。新来的病友需要轮椅,又不愿意自己去取,她就主动把圣爱小家闲置的轮椅推到别人的病床前。
我们去探访时,她刚急匆匆赶回来。原来一位病友的爸爸碰巧开刀,家里没人做饭,她顾不得自己吃晚饭,做了饭菜送到病友家。她的儿子则刚刚完成一次治疗,躺在床上,什么都吃不下。
小伟的病在熬过了几个疗程后,医生又在他的胯部发现了新的病灶,这对他们来说很可能意味复发了。上帝让他们遭遇这些,公平吗?小伟妈坚定地告诉我们:“不是因为来看病,我们怎么会回到神的面前?我自己这样一个不义的人,怎么配说神不公呢?孩子的病虽然没好转,但祂挽救了我的婚姻,让我这个本来已经活不下去的人重新活过来。”
神的怜悯继续在生命的脆弱中修补着他们一家,小伟妈妈的祷告很简单,希望神让最后检验的结果是好的,若神医治了小伟,愿这个孩子的一生都献在神面前。
志愿者和小家家庭出游
“爸爸,你刚才为我祷告了吗?”
圣爱小家里的另一个孩子小柯,18个月就被诊断出患有程度较轻的白血病,经过治疗和长达三年的药物维持后,家人准备送他去幼儿园了。这个脾气刁钻又十分聪明的孩子却没有等来幼儿园的录取通知书。
2016年底的一个晚上,他突然抽搐性休克,没了反应。慌张的父母闯着红灯,将车歪歪扭扭地开到医院,当地的医院却束手无策。救护车一路鸣叫开到市里,接着又送到上海。医生发现,孩子的白血病复发了!照顾了小柯整整三年的奶奶崩溃了。
父母和两边的老人纷纷赶到上海陪在病床旁,每一个晚上都如此难熬。小柯接受药物治疗后脾气异常暴躁,整晚都亢奋地不能睡觉。而让大人更害怕的却是孩子口里吐出来的凶言,“我还不如死掉好”,没有人相信这是一个四五岁孩子口里讲出来的话。
不久,小柯的邻床来了一个叫天佑的三岁孩子,他机灵好动却不说一句话。这个由奶奶带来治疗的孩子,家中还有个智障的母亲,爸爸看到孩子治疗费用巨大又前途茫茫,就撒手丢下他们祖孙俩。尽管如此,奶奶却平静地如同带孙子来看一场感冒,连打电话的声音都听不到一丝颤抖。在这个人间苦难的浓缩空间里,除了痛苦,不是只剩下愤怒吗?为什么天佑奶奶能够淡然相对呢?
小柯的家人主动问起奶奶,才知道她是基督徒。就在此时,小柯父母老家的姐妹来上海看望孩子,介绍了一位牧师给他们,牧师虽然没有见过孩子,却愿意每天视频为孩子祷告。第一次祷告后,焦躁不安的小柯就沉沉地睡去了,这是连续治疗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发生的奇迹。藉着祷告,小柯的心越来越安静,愿意听妈妈读圣经,和她一起承认自己的错误悔改,尤其喜欢去聚会。
一次,小柯要做腰穿,他被独自带到手术室,像他指头般粗的针头要插入腰椎,抽出骨髓。几乎每一次这样的时刻,手术室里都哭得撕心裂肺。小柯疲倦地从手术室出来后问爸爸的第一句话是:“爸爸,你刚才为我祷告了吗?”爸爸心里一惊,刚接触福音还半信半疑的心好像也被儿子的话刺进了骨髓一样,他发现自己的信心还不如一个孩子。他人在手术室外,他没有用自己当时唯一可以做的祷告来托住孩子的生命。那一天之后,爸爸、妈妈撇开了那个半信半疑的老我。
小家的洗礼日
走出朋友圈的嫉妒羡慕恨
小柯妈妈自从孩子生病后,一直陷在暴躁和失眠里。孩子发脾气时,她的火气比孩子更大,多少次与丈夫一言不合,就把家里的东西往地上砸,光热水瓶就从三楼的家里砸下去好几个。
可当这个暴躁的灵魂遇到了上帝,就像被耶稣的手所平息的风浪一般,再也发不起火来了。我刚进她们家门时,孩子正吵着要吃肯德基,妈妈却在好言相劝无果后,自若地做起了新生命作业。原本母子俩都是家里的“易燃品”,现在小柯妈妈的柔顺让家人先看到了福音的大能。别人大多认为她们是为了让孩子病好才信主的,她却老老实实地说:“我自己也想换一条路走,原来我在黑暗里越走越黑,神现在把我拉了出来。”
“过去很多时候,我在朋友圈里看着朋友们的出游照,自己却陪着生病的孩子,心里开始有些羡慕,逐渐就变成了嫉妒,最后留在心里的差不多就只有恨了。”这种心灵的扭曲,只有当她接触福音后,才真正意识到其中的可怕。她开始明白不是世界对不起她,朋友圈不是生活的真相,朋友圈里的朋友也不都是真朋友。惟有主耶稣一直在等待她,祂的慈爱怜悯永不改变。
小柯妈妈现在常和人说起自己在主里面的亏欠,她越是认罪祷告,就越看到神释放的工作在她身上展现。那个暴躁得要跳楼的女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永恒的盼望。“我最大的盼望就是主耶稣再来,因为我知道祂再来时就没有疾病、痛苦和死亡。我最大的盼望就是孩子能真正地认识这位救主,完全信靠祂,因为惟有祂可以拯救我们。”
几天前,小柯妈妈和爸爸一起受洗了。她兴奋地在朋友圈里说自己重生了!感谢赞美主!当施洗的牧师问她:“如果神最终没有医治你的孩子,你还愿意坚定地跟随祂吗?”她哽咽地点着头。这时,观礼的会众齐声唱响:“不再是我,不再是我……”
莱尔说:“我相信许多时候疾病是从天而来的造访,藉着神的恩典,带来救恩。……我相信疾病是神拯救人的重要辅助工具,尽管地上的苦楚实实在在,但暂时的痛苦却使圣灵最终运行在心灵之中,产生永恒的果效。”
后记
医院的病房里除了诊断救治的医生护士外,还有着一群像小伟妈、小柯父母一样的灵魂见证者,她们似乎失去却得着,似乎被咒诅却蒙了祝福,似乎受伤害却成了助人者。
圣爱小家和其他几处小家的床位极为有限,又常常遭到周围邻居的投诉。尽管这些孩子们个个乖巧懂事,几乎没有哭闹的声音,但经过他们身边的人因为担心自己被传染,总是避之唯恐不及。
这个由教会的福音站出资,藉着一些弟兄姐妹的奉献筹措起来的小家,接纳了几十户来沪求医、经济困难的家庭。一位老基督的奶奶带着孙子在病房里正愁着出院无处容身时,病友把她带到了小家中,一住就是半年多,“这真是上帝预备的家”,她说。
尽管每户家庭每天支付几十元的租金,但这些钱连交房租都不够。一处靠近地铁交通便利的房子少则五六千,多则七八千,再加上水电煤和油米的钱,福音站小家一栏的账目上却从来没有出现过缺乏。
“我们最担心的还是周围邻居的态度,孩子们已经尽量夜晚才出门去小区散步,还是被他们多次投诉。有些物业管理人员非常理解我们所做的事情,一次次帮我们挡住了投诉,但要将小家维持下去还是很艰难。”同工们无不为此担忧,一次次聚在一起祷告,求神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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