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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来,我一直过着诚惶诚恐的日子。我生下来的时候,医生说我可能是个驼背。我也从小得各种病症,总是要死要活的,所以家人都唯恐我夭折。
我妈妈得到了当时在城市很难弄到的二胎指标,就是说,政府允许我家再生一个孩子。这对别人来讲,或许不算什么,但那张放在抽屉里的“指标”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噩梦,意味着我的爸爸妈妈不一定要永远爱我,他们总是有一步后路可以走。我一旦死了,或者叫他们失望了,他们总是有那么一个选择,就是放弃我,指望那个二胎。
这就是我从三岁起,给自己的人生定的位──我是一个可以随时被丢弃的人,一个寄存的包裹。
也大概从那个时候起吧,人与人的关系,对于我来说,就是利用与被利用,连最亲的人也是如此。爸妈生我,是为了我能完成他们的心愿。如果我没有这个利用价值,那么我就可以像一张废纸一样,被随手丢弃。所以,很可怕。
我从那个时候起,就认定了自己是不会被任何人珍惜的。所以,我一方面努力奋斗,来获得存在在这个家里的资格;另一方面,我又时时刻刻盼着被抛弃的那天真正来到,这样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心里的这个秘密,伴随着我生活了20年,总像大风大浪之前的片刻宁静,阴森而恐怖。
我是个很要强的人,可还是和很多同龄的孩子一样,常常挨打。从小妈妈就打我,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还时时有各样的抱怨、教训作为配餐。她别的地方不打,只打头和脸,好像我活着就是她的羞耻一样。
那时候经常去姥姥家。姥姥是个童养媳,总是挑拨我妈打我。她对我妈撒谎,说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做过。我解释,但没有人肯听,总又是一顿打,而且不许哭,不然就更用力打我。所以我从三四岁起,基本上没有哭过。
姥姥会在我妈不在的时候,亲自动手打我,用一人多高的扫把,追着我满屋子跑。她堵在门口恶狠狠地骂:看你还往哪里跑!我躲到床下,却忘了扫把是长的,可以捅进来打我,真是无所不在。我又不能和任何人说,因为不知道姥姥又会编出什么来。
四姨是个赌徒,是那种为了钱,可以把亲生母亲掐死的人。我从小就被她呵斥来、呵斥去,给她洗衣服和按摩。三姨夫打老婆,也把吓唬小孩当乐趣。所以我每次见到这些恐怖的人时,总是老老实实的,免得有麻烦。
那时姥姥也不只挑拨我和我妈,还挑拨我妈的兄弟姐妹。所以他们手足之间关系不好,拉帮结派。用四个字可以概括:乱七八糟。
在乱世求生存,是需要技巧的。要讨好,也要忍耐,还要明白不是所有伤害都有道理的。我习惯于无奈。
在奶奶家,我则是一个零,约等于不存在。我爸爸和很多父亲一样,是沉默的,很少和我讲话,也没有抱过我。所以我儿时对他的记忆少之又少,因为他对我是一个概念、一个公式,是那样的接近而又遥远,能看到却感觉不到。
奶奶曾经抛弃过我,其他的亲戚很少理我,只有礼节性的问候吧。买礼物的时候常常忘了我,说话的时候也很少提到我,不说我好,也不说我不好。加上我的性格和爸爸一样沉默孤僻,所以无论我对他们,还是他们对我,都觉遥远。
他们彼此之间,也为了财产相互猜忌和毁谤,但与姥姥家的世界大战不同,是冷战。静得呼吸都听得到,却时时让我觉得剑拔弩张。
我很早熟。从小起,我无论对谁都那么客气,谢谢、对不起,从不离口,因为我要让他们找不到抛弃我的理由;我吃饭也特别多,因为我不知道这顿吃了,下顿还有没有;我拼命地使自己对任何事情没感觉,没有饱的感觉,没有饿的感觉,也没有痛的感觉,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还有就是攒东西,钱也好,报纸也好,什么都攒──我要预备大逃亡。
我切切盼望长大可以自立,可以离开家,我盼望有一天,我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抛弃我的家人──我会立刻抛弃他们。那样的报复感,常常让我兴奋。
都说我是个有主意的人,可无论谁都想不到,我的主意是这样的邪恶。表面上看来,我是最孝顺的孩子,可没有人知道我的孝顺,是为了更好的报复,就算那样会使我也痛苦,但无所谓。
随着我一天天长大,我越来越认识到,自己是罪恶的人。但我宁愿沉浸在罪里,因为除了这个罪,我没有盼望。
后来,我的家庭林林总总,发生了更多的事。还有来自朋友、老师、自己的各样伤害也很多。这些都成为我的重担。我要报复很多人,也想保护很多和我一样受伤的人。这重担就像雪球那样,越滚越大。我又像小虫一样,被一层一层的蜘蛛网,紧紧地缠住,越挣越紧。
我经常性地自虐和自杀,因为我没有盼望,我必须用一种极端的方式,体会到我是活着的。只有在死触手可及的时候,我才会深深地体会到我活着。可我身体的痛楚,却让我的脑子更加清醒。我知道我出于报复,伤害别人的时候,其实是不停地把自己的伤口一次又一次地揭开,是在伤害自己。我不想这样的,却无法停止。
我的身体伤痕累累,心上更是旧伤加新伤,没有穷尽。我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个方式,还可以用什么方式活着。我不知道除了罪与恨的力量之外,还有什么是我活下去的力量。
我的灵魂痛苦挣扎,我在为我的生命寻找答案。终于有一天,所有的仇恨都爆发了。一发不可收拾,我终于撑不住了……
那段时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我和所有的人都吵翻了,父母、姐妹、好朋友,总之能想到的人,我和他们都决裂了。我每天都在巨大的负罪感中活着,却又找不到人宽恕,或者说,我觉得世间没有一个人,配得上对我说宽恕。罪人,我的周围都是罪人,每天不停地犯自以为义的、五十步笑百步的错误。
而且当我坐下来认真想的时候,我发现由于我装得太久了,我的周围没有一个人认识我,甚至连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我是谁?我是谁?我每天都在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却得不到任何的答案。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我,那个时候真的怕了,我头一次在角落里放声大哭,只为这份恐惧。
家里面也出了事情。妈妈得了癫痫,动不动就抽风,姥姥脑溢血住院抢救,爷爷心脏搭桥需要照顾,爸爸的生意朝不保夕。爸妈一天到晚吵个不停,妈因为赌气,还撞破了头,缝了好几针。爷爷家、姥姥家的亲戚,也是彼此相互抱怨,乱成了一锅粥。
我早已经没有刚上大学时的梦想和激情了,“堕落”成了我大学生活的真实面目。
奇怪的是,这时我的心里,总是有一种感觉:在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人来救我,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
我于是停了自己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不打电话,也不接电话,我给自己一年的时间来重生。刚开始时,我以为这样的一种力量,是我的男朋友,可是不是,他对我说:我觉得你这样还不如去死。我的这根救命草断了。
我们决裂,我自杀。可当我的刀子割到一半时,有声音对我说,那个人就快来了,救你的就要到了。我停止,像等待大戏开幕前那样紧张且兴奋。
有时我也想,也许根本等不来。但最坏也就是这样了,等等看吧。
我没有等来传说中的仙人,也没有等来心理辅导医生,更没有等来心心相印的白马王子。但来了一个比这些都好的──耶稣基督。
那天我还是躲在角落里发呆,呆呆的看着一个魔鬼(我的眼睛看不到,但心里有感觉),等待着我的末世。这时候我感觉到,一个圣洁的发着光的球体过来了,他的光照到那个魔鬼身上,那个魔鬼就消失了。
光照到我的身上时,原本觉得在一个无底的深渊里往下掉、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掉到哪儿、死得多惨的我,突然觉得被接住了,被一个柔软的,温暖的、让人放心倚靠的臂膀接住了。
就像本来陷在沼泽的人,被忽然出现的好心人拉出来那样,我抬头向上看,有个声音对我说,这个是救你的,是上帝,是耶稣。
那个时刻,我第一次没有了负罪感。真的有人可以拿掉我的罪!我被拯救了!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怎么信,但那刻我相信了上帝的存在,而且我知道,那是唯一可以救我的。
正好我的寝室,有一个女孩子是基督徒。虽然她以前没有和我讲过福音,但是当我问她时,她很耐心地回答我的问题。特别是我问她:你重生了吗?她很肯定地回答说:是的,重生了。
这句话给我的震撼很大,我对自己说,如果他可以给我重生,那么不管他是怎样的神,我都要信了。于是我跟那个姊妹来到了教会。
我的人生就在那刻改变了。
我信主的过程是个神迹。可是,对我来说,最大的神迹,并不是我信主时显现的那个,而是主的爱改变了我的生活。
首先我有了很神奇的平安和喜乐,莫名其妙的就很开心。从来不爱笑的我,开始有了笑容,每日的焦虑和急躁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不再恐惧了,觉得自己特别安全,被保护着。
再来就是一直背在身上的各种重担消失了。我信主两个月以后,第一次和一个姊妹分享,我不停地讲了四个多小时,失声恸哭四次。然后她和我一起祷告,把重担交托神,求神卸下。一个月以后,神真的将我时时刻刻背着重担的感觉,彻底的拿走了。
我不再自虐,也不再过以前堕落的生活。那些我原本以为要花很多时间才可以戒,或者根本就戒不了的,竟然毫不费力地就戒掉了,快得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我竟然连再犯的想法都没有。而且我开始坦诚待人,我也不用再装好人了,只是真诚待人就够了。
如果说,我以前是作茧自缚的虫子,那么现在的我,则终于藉着主的力量,破茧而出,从黑暗中,进入神爱的天空里。
随着我里面新生命的成长,我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主耶稣的大能带给我的改变。
举一个例子来说,我妈妈,我和她的关系一直不好,我从没有觉得她爱过我,也从没有觉得我爱过她。可是她得了癫痫,我放寒假在家的一个月里,看到她抽风五次。每次吐白沫、翻白眼、手舞足蹈,伴随着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嗯啊唉哼的声音,持续一分半钟到两分。之后就是30到40分钟的倒气,那种呼吸声,像头黄牛,又粗又重又迟缓,每两次呼吸之间,要间隔很长、很长时间。
那个寒假里,我从没有让妈妈离开过我的视线。很久不愿意挨着她的我,半夜和她睡在一起。只要她一动,我就会醒来。她每次犯病时,我都瞪大眼睛看着,每次呼吸一下,我都想这是不是最后一次。我常常在失去她的惧怕中。
真的感谢神,让我在那个时候知道了,我有多在乎我的妈妈。但是除了祷告,我什么都做不了。在祷告之中,神让我不断地想起妈妈对我的慈爱。我常常在祷告时哭出来,因为羞愧我以前从没有看到,或者我看到也当没看到的妈妈的爱。我妈是相当爱我和宠我的,也是常常以我为荣。只是我原来从没有留意到。
我在祷告中认罪,求神赐我妈妈健康。特别是当我想到,我是信神的人,死后去天国,而我妈妈却不信,那样我们母女就要天人永隔了。我求神赐我妈妈生命,我求神给我机会对妈妈传福音,因为我的天堂不能没有我妈妈。我求神给我机会,让我能对妈妈说对不起,对她说我爱她。
我常常恳求。但我妈的病,一天比一天重。因为服用的药物,对大脑伤害很大,所以她的思维,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思维了。她听不懂别人讲话,记忆力退步,经常钻牛角尖,情绪也失常。于是我在哭中抱怨,神为什么没有听我的祷告。这时神告诉我一句话:“我的帮助从哪里来?我的帮助从造天地的耶和华而来。”我只好继续祷告。越祷告越有信心时,我知道神应允了我。
后来我妈查出得了乳腺癌,而且是恶性的,要切除。大家都担心得要命,因为她是癫痫病人,风险很高。唯独我相当平安。因为在祷告中,神告诉我,他会保守我妈妈。
我继续祷告,说不管怎么样的结果,神啊,请你让我看到,我妈妈是在你手里的;不管怎么样的结果,请你藉着这件事,显出你的荣耀来;不管怎样的结果,预备我的心,让我能够承受。
虽然我没有像圣经里说的那样,在祷告中看到那“大而有功效的门”为我开了,但我自始至终都很平安。而且我对自己很惊讶,因为我原以为,我妈得病的时候,我肯定会弃之不顾,或者暗自窃笑,但实际上我每天特别早就起来,为我妈弄饭,晚上待到很晚,照顾她,为她祷告,我自己只睡很少的时间。手术后需要陪宿,我把四把椅子搭起来当床──虽然那“床”又硬又透风,根本就睡不着。
我惊讶于我的爱。当我没有任何抱怨地做事,帮她洗澡,给她洗衣服,喂她吃饭,做这些我原来想都想不到的事时,我知道神开始做工了,因为我的爱不是我的,是神的。
结果真的是神迹,我妈妈是同期做手术的人中,恢复得最好的。别人吃不下饭,她的胃口很好;别人化疗时会吐,会掉头发,但她不吐,也不掉头发。我们没有钱去做最好的治疗,只做了最基本的,可能连最基本的都不到,但妈妈却好得特别快。
最感恩的就是,在她手术以后,我在病房里和她分享属灵四律,她就做了决志祷告,我和她的关系也大大恢复了。
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耶稣,只有耶稣,才能让我们做到这一点。耶稣是一切问题的答案。
如果你和我一样想找到生命的答案,那么答案是耶稣。
如果你和我一样背负沉重的负担,那么答案是耶稣。
如果你和我一样陷在罪里,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那么答案是耶稣。
如果你和我一样需要医治,需要和周围的人建立爱的关系,那么答案是耶稣。
如果你和我一样,想从这个并不永恒的世界找到些永恒的东西,那么答案是耶稣。
耶稣,耶稣,唯有他是一切问题最终的答案。
以赛亚书【61:1】
主耶和华的灵在我身上。因为耶和华用膏膏我,叫我传好信息给谦卑的人,〔或作传福音给贫穷的人〕差遣我医好伤心的人,报告被掳的得释放,被囚的出监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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