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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我在高雄医学院就读,当时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和同学参加团契。因为家住台北,那时没有高铁,搭自强号很贵且要花很长的时间,所以只在重要节期才回家。还记得我在高医的第一个圣诞节,学校几乎是空城,我找不到地方吃饭,当时真是孤单寂寞,好险当时团契总是有人陪我。回想起来,医学院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跟团契一起聊天、一起服事。
我是先当了基督徒,才当上急诊医师。基督徒的急诊医师,在急诊室能做什么呢?以前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在一个人死亡之前和魔鬼拔河,用所有的科技和知识,把他们的生命救回来。
八仙尘爆的时候,那天我轮值白班,从上午七点到晚上七点。当晚,来接班的两位分别是第一年主治医师和第二年住院医师,都是新手,于是我陪他们到晚上七点四十分,把病人处理差不多才回家。回到家是八点四十分,洗完澡后吃饭,就看到发生大型灾难的新闻,当新闻报到第十六个病人到达淡水马偕急诊的时候,我就跟家人说对不起,饭吃不下了,我得回医院。
有一位伤者在我替他插管之后,因为淡水马偕病床爆满,必须转送台北马偕,由一个支持的护理师负责帮他打吗啡(因为大面积烧伤,一清醒就痛得挣扎)、我负责挤压苏醒球,一路把病人从淡水送到台北。本来楼上值班的护理人员很不喜欢接到急诊室的电话,因为一接到电话就表示有病人要上楼住院,他们就要大忙了。经过这趟护送之后,这位护理师说:王医师,你以后不管多晚,送来的病人情况有多糟,我都会好好照顾他。听得我的眼眶红了。
为什么我要当急诊医师?为什么不走一些比较轻松的科别?回到前面我说过的,是因为要跟魔鬼拔河,要把病人救回来。有一个青年患者脸部被炸得不成人形,被送进急诊,自称是跳八家将的时候被鞭炮炸到。急救之后,警察来了,揭发他其实是地下工厂制作土制炸弹的嫌疑犯。他制造炸弹的目的肯定不好,多半是为了打劫勒索等等,我们的第一反应大概会是:干嘛救他!死有余辜!但是,让我们回到最原来的初衷,我们是在跟魔鬼拔河,跟魔鬼抢人。我希望我们救起来的病人,能有牧者或弟兄姐妹去关怀他。若我们治好了他的身体,却不去治疗他的灵魂,岂不是很可惜,他回去也许制造更厉害的炸弹也说不定。
我心里这样想,但是一个人做不到,我们需要一个属灵团队来帮忙。马偕医院每一科别都有一位专属牧师,有一天我跟牧师聊天,我说,来急诊室的病人通常年纪偏长,经常有八、九十岁的病人进来,还等不到病床就过世了,很多老人家一进急诊室,就知道自己来日不多,或许不能活着出院;甚至,有的家属送老人家到院,然后就消失无踪,只有外佣照顾,他们没有人帮忙洗澡,每天就躺在床上,医院的毯子也不可能每换一个病人就清洗。我问牧师,我们能不能效法耶稣基督为门徒洗脚,组织一个团体,每天用热水帮年老病患擦澡呢?
这些老人家走到生命的终点,多活一天就是恩典,未来也不可能对你有所回馈,但是你要把你年轻力壮的时间,花在这个过去或许有,或许没有对社会、对国家有贡献的老年人身上。牧师一口答应了,可惜一个月后,出于种种原因,即使是身在基督教医院的马偕,我们也无法实现,我心中不免觉得遗憾。
以前的急诊室,医师或护理师看到情况不紧急的患者,可以直接要求他们去门诊,现在不能这样。政府编列急诊的五级检伤,第一级是复苏急救,需立即处理;第二级是危急,十分钟以内不急救有生命危险;第三级例如盲肠炎;第四级例如感冒、发烧,可以等候一小时;最后第五级,当中有些人是没时间看门诊,或门诊太多人而来挂急诊,其实不符合急诊条件。未来医务人员遇到的情况,会比我所遇到的更严苛,病人更是用消费者的心态去对医务人员。
你们知道吗?身为医护人员是享有特权的。举例来说,若你不是从医学院毕业,不是医师、牙医师、护理师,可以拿刀子在人身上划刀吗?又例如,你读医学院就是一种特权。你可以说:不是因为我聪明、努力才考取的吗?但是我认为,你会来读医学院,其实是上帝允许的,祂要借着你的手、你的口,来完成祂要做的工作、祂的旨意;上帝将祂要帮助的病人带到你的面前,然后你要用尽你的方法、智慧、耐心和爱心去帮助他们,不管是在急诊室、病房、放射科、检验科……,都是这样。
你们要有这样的想法和认知,也要有这样的作为,以后到了医院才会成为光和盐。现在我们在医院里面,常常感受到同事之间士气低落。还记得邱小妹事件吗?一个脑出血的孩子,竟然从台北一路被送到台中沙鹿。许多人的爱心和力气,已经被健保局和社会压力磨光了,因此基督徒医务人员到了各自的单位,更须要成为光和盐。
当一个房间很黑,光不用太强,只要萤火虫一般微小的亮点就能被看到。一碗汤里面的盐不用太多,放一点点就成为一道佳肴。我希望各位蒙神祝福的年轻弟兄姐妹,回到上帝赐与你们的应许之地能够发光,能够作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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