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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文字事奉者而言,最向往的生活大抵就是“我不在书店,就在去书店的路上”。推开书屋门的瞬间,屋内宁静美好,奢侈得灵魂惊艳。你呢,每次推开书屋门,心情如何?
READING.TIME.
作者丨黄瑞怡
主播&后期制作丨晓瑞
书籍是飞机,火车和道路。它们是终点,也是旅程。它们是家。
——安娜·昆德兰(Anna Quindlen)
旧书店,没有两家一个样。多半有顶到天花板的木书架,空气中弥漫着陈纸气味。脚边,手旁,眼底,绵延不断,层层叠叠着书田风景。分类系统各异其趣,有的简单明了,有的神秘复杂。雇员或老板往往不在显眼位置。不过这些对闯进来的书客都不构成限制。
似乎每个人都带着几分从容,伴随着几分期盼。没有人赶时间,连时钟指针也缓慢下来。阖着的书默默召唤,等待哪个书客会伸手取下,打开封面,或浏览三五分钟,或翻阅一个时辰,或买下收进行囊。
在一间好书屋里,即使一本书都没翻开,你也会以某种神秘方式感应到,这些书蕴藏的智慧,正通过皮肤被吸收着。
——马克·吐温
忘不了典儿走进一家旧书店,逡巡一圈后转身,面向身后几步之远的我,两眼晶亮,双臂高举,摆出胜利的手势,脸上开出好大一朵金灿灿笑靥。就像加州1849年淘金客宝藏在望时欢呼:Eureka!我找到了!
俄州哥伦布?德国村书坊
Book Loft of German Village
Columbus, OH
多年前在俄亥俄州大念研究所时,偶尔能来这家坐落在古朴欧风建筑区,廊前花木扶疏,窄小通道连接着32个区间的老书店,都带着探索旧大陆的喜悦。想不到重访旧地,书坊仍是记忆中模样。两个孩子没有我的怀旧情绪,倒即刻被上上下下阶梯,每个转角都开展着不同主题或文类的布置吸引。书的迷宫,这一本引入下一本,最让人流连。
密大安雅堡?黎明踏浪号书店
Dawn Treader Bookshop
Ann Arbor, MI
到安雅堡看望弟弟一家人,抓紧雷阵雨间隙,造访手工冰淇淋店,典儿、曦子和两个稚龄表弟排排坐着,人手一球,眉开眼笑,我以为孩子舔完最后一滴甜蜜就可满意回程。
当车游经这家书店,仅仅因为店名“黎明踏浪号”(“Dawn Treader”)来自C.S.路易斯的《纳尼亚传奇》,兄妹俩便在后座惊呼,拜托舅舅非停车不可。即使店里员工不太搭理人,看上眼的旧书标价偏高,外头还沥沥下起雨,也都淋不湿兄妹的热情。鲜草莓和奶油胡桃冰淇淋口颊留香后,他们坚持此刻要享用心灵甜点。
宾州费城?交换书店
The Book Trader
Philadelphia (Old City), PA
住在东岸,几年难得一见的好友请假陪我们逛费城老街,尽心导览着一个又一个历史古迹。孩子在两百多年前华盛顿和富兰克林聚会过的教堂街畔,瞥见对街书屋,坚持绕回头路也要进去。手边没书可交换,看看也过瘾。
浏览箱柜中五花八门,新旧各异的书,曦子眼神比在国宝遗迹前更加专注!离开时,在门外标志“免费”的纸箱里,典儿翻找到一本皮面名人隽语录,雀跃地说这是费城送他的纪念品。
在旧书店无垠书野里,旅程中做母亲的我暂时松弛下来,知道两个孩子暂且不会拌嘴也不会走丢;而读者的我突然与书碰幢,竟有些情切和怔忡,手迟疑着不知该先取哪本,想象忽如奔马——倘若眼前空间,泛黄的典籍、翻毛边的纸本书、沉甸甸的精装本、精致细巧的礼物书、插画灿美的美术史、法语辞典、世界地图集……眨眼间无影无踪,而藏在书眉间的眉批,散在空中的书尘,遗忘在书页里的书签、收据、老照片,也跟着全消失了,会怎么样?也许是。
忽然宽敞起来的空间里,伫立一张孤零零的金属桌,一尘不染的玻璃桌面上有一台苹果平板电脑,里面贮藏和联结了全部纸本图书的电子版……
我问自己,这样就轻松换代了吗?我和孩子仍然会欢欢喜喜啜饮阅读凉茶,还是会夺门而出?
阅读,只是脑袋解码文字,文字的载体是纸张、石板、荧屏全无所谓,还是阅读行为进行时的媒介与周遭空间,也是书与人互动的一部分?
几千年前,喜欢窝在帐篷里的,母亲利百加心爱的雅各,如生在今日,应该也会是喜爱阅读的人。他仓皇出逃,旅途夜宿郊野,梦里看到天使在天梯上行走,醒来后立石为纪念。无始无终,无所不在的神,当然也始终存在于那片旷野中。但对雅各个人来说,以石头圈成有形空间,立在天地间,公开宣告神的同在,是否也同时在他灵魂旷野上立了无形的碑?
阅读,在人生特别境况中翻开的卷页,是否也有可能成为一块块尺寸、形状?纹理、质地不一的石头,容让我们在心的原野上筑坛,纪念我们与祂的深阔相遇?
小型的社区型书店,也默默耕耘着小众的阅读社群,在街头巷尾掌起一盏盏文化的灯火。即使被书价折扣战压得毫无利润可言,即使受到网络书店和电子书产业的夹杀冲击,仍秉持着理念与意志撑下去……也提醒着爱书爱阅读的我们,书店是“人与书邂逅的场所”’、是有温度有对话的“阅读空间”。
——卢郁佳《囚犯的两难》(《书店不死》序言)
旅行不只脚会酸,心也会累。身体需要补给时,自然会被热狗摊吸引;灵魂的休憩处却不那么容易寻见。
离家万里,小书店同时提供了温暖熟悉的角落(不论在地球东西岸还是南北边,会在书店橱窗前停泊的人有惊人的相似性,会微笑着推开书店门的人也有抹不去的共通语言),和冒险前进的跳板——陌生地土的书架上,永远不知会碰到什么惊喜!
为什么千山万水去旅行?难道不为着让热爱读万卷书的孩子和自己,有行万里路的机会?异地小书铺,是身体与心灵旅行中的奇妙相遇。推开书铺门,是歇息也是冒险,在册页里或许重遇故人,或许乐莫乐兮新相知。
为什么千山万水去旅行?也为着学习和孩子一同阅读转换的时间和变动的空间。每回容许自己暂且放下既定时程表,跟着孩子走进旧书摊,其实也是向亲子两边承诺:妈妈不需要锁定旅程的每步路,有时候你们闯,妈妈跟在后头也不坏。在书架的夹缝间,我们的眼目心思各自游晃;却也在这些独立时空中,我和典儿、?子默契交流,亲密无间。
我们正筑桥,一纸页一纸页筑起八风吹不动的书桥。
黄瑞怡
整理人:恩典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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